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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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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清風默默地聽完了Krista的描述,他什麽都沒有多說,而是側著頭看著窗外。此時的車已經開到了郊外,外面沒什麽人家,都是排列整齊的路燈。一個一個往後飛去,就像是太陽排成一排不斷地奔赴死亡。

在穆知瀾回到自己身邊的這段時間裏,他很少提及過去的經歷,算起來如果紀清風不問,穆知瀾就不會說。就算是在美人魚游戲的最後那幾分鐘視頻中,穆知瀾也想盡力地用輕松幽默的語氣來描繪曾經的黑暗。他不願意讓紀清風體會那些痛苦,也不想用賣慘的方式讓紀清風來同情自己。

好幾次穆知瀾在他面前換衣服的時候,紀清風都看到了他身上的傷口,但每當紀清風去追問,穆知瀾都會打馬虎眼遮掩過去。

穆知瀾會在他面前撒嬌,會惹出小麻煩讓他解決,但紀清風知道,穆知瀾曾經承受過的折磨與痛苦,絕不像他表現出來的那麽簡單。他一直堅信穆知瀾是個溫柔的人,溫柔到想把所有的悲痛都獨自承受。

車很快就開到了療養院,負責監控這裏的保安看到Krista,直接把人攔了下來。

“不好意思,沒有穆總或者是江總的命令,我們不會放人進去的,”保安跟Krista解釋,他說的是英語,Krista又只能給紀清風翻譯了一遍。

Krista試圖和保安溝通,但是保安堅持自己的看法,希望Krista能夠理解。

保安不肯放人進去,雙方僵持不下,最後只能打通了穆知瀾的電話。

電話剛遞給紀清風,他就聽見電話線那頭,穆知瀾急迫的聲音,“清風,你別......”

“我想了解你所有的過去,”紀清風鼓起勇氣回答,“不管是快樂的還是痛苦的,我都有權利知道,穆知瀾,我是你的愛人。”

電話那頭,傳來了穆知瀾的嘆息,他松了口,讓保安放紀清風和Krista進去。

上了木質扶手的樓梯,再穿過燈光明亮的走廊,都到二樓最裏面那個房間的門前。Krista站在門口,示意紀清風這就是江移玉待著的地方,讓他一個人進去。她和保安會守在門外,以防發生什麽緊急情況。

紀清風深吸一口氣推開門,他第一眼看見的是江移玉的背影。他一個人坐在輪椅上,看著窗外細碎的月光,這是他每日生活唯一的消遣。

聽到聲響,江移玉轉動輪椅,看到了站在身後的紀清風。

十年前,他們也見過一次。

那時候的江移玉穿著筆直的西裝,闖進了紀清風和穆知瀾的出租屋。一進來他就對出租屋指指點點,說屋子太舊,家具太破,直言這樣的生活不是人過的。當時紀清風還不知道他是誰,以為是出租屋要拆遷,這是談拆遷的大老板、。等到穆知瀾回家,看到江移玉就大聲吼著讓他滾出去。但江移玉帶了不少保鏢,兩個人幾句話不對付,江移玉就直接把穆知瀾給綁上了車。

紀清風趕緊去追,可他的速度哪裏能跑得過汽車。他跟著汽車一直追,一直追直到最後摔倒在地上,嗑得鼻青臉腫,都沒能追上那輛車。

他坐在原地爬著想要去找穆知瀾,身上都是傷口,路過的行人攔住了他以為他瘋了。當時看著那輛車的燈光消失,是紀清風這輩子經歷過的第一次徹底的絕望。

可沒想到十年後,時過境遷,如今被困在這裏走不出的人是江移玉。

“你是誰?”十年過去,江移玉早就不記得紀清風的長相了,“看起來有點眼熟。”

紀清風心裏暗罵,這個毀掉了自己生活的人,卻連自己是誰都不記得了。不過想想也是,連親生兒子都能下手折磨,連同床共枕的女人死在自己面前都能面不改色,這種人眼裏除了利益,什麽都看不見。

“我叫紀清風。”

這時江移玉才想起來,穆知瀾的戀人,就叫做紀清風。他當年第一次聽到這個名字的時候,還嘲笑了一句好好的一個孩子,怎麽取了個紙巾的名字。

“你真的很厲害,等了穆知瀾十年的時間,你是看中他的錢了嗎?”江移玉問。

可能在這個男人的眼裏,愛是這個世界上最廉價最不值一提的東西。

“這是一筆很成功的投資,你知道嗎?江知秋和穆知瀾從我手中騙走的錢,可以......”

“我愛上他的時候,他連父親都沒有,”紀清風回擊。

這句話回懟得江移玉說不出話來,他一共生了兩個孩子,江知秋不認他,穆知瀾恨死了他,一個兩個都沒有把他當做父親。

“你倒是伶牙俐齒的,今天過來是幹什麽來了?特地找我來示威是嗎?一個男人靠著另一個男人活,你說你像不像個人樣?”

“你不也是靠著Krista的幫助才將事業發展光大的嗎?你不也是覺得穆知瀾的母親漂亮好看帶出去有面子才和她在一起的嗎?說實在的,您靠得是女人,比我還不如呢。”

江移玉快被紀清風的話氣個半死,他伸手敲著輪椅,咒罵紀清風:“你們這是病!男人怎麽能和男人在一起!穆知瀾他應該結婚成家,應該擁有自己的後代......你知不知道你這樣的人很惡心!神明會讓你們下地獄的!”

紀清風只是冷冷地看著面前這個幾近癲狂的男人:“用謊言欺騙了兩個女人,折磨自己的兒子,害死了穆知瀾的母親,如果你這樣的人都能去天堂,那地獄又有什麽不好?你好好看看你自己吧,人之暮年,妻離子散,連自己搭建的商業版圖也都被人奪走,你才是所有人眼中的笑話!”

紀清風的話真正戳中了江移玉,他最難以接受的並不是自己背上了拘禁兒子的名頭,也不是害死了穆知瀾的母親,而是人生六十餘載,最後妻離子散,家業盡毀,一事無成。

在世俗的眼裏,或者在過去的江移玉眼裏,現在的他就是不折不扣的失敗者。

江移玉突然劇烈地咳嗽了起來。

“我會和穆知瀾結婚,我們會辦一場婚禮,Krista,江知秋都會來,我們會成為新的一家人,而你只配被我們遺忘。你想要的不就是自己的家業被人繼承嗎?不必了,你已經沒有所謂的家業了。”

“紀清風!你給我滾!你個瘋子!你這個神經病!”

“我們的病是被你活活給逼出來的!你把穆知瀾帶走的時候你知道我的感受嗎?你覺得你有錢你是父親你就可以主宰我們的人生嗎?”紀清風越說越激動,“你知不知道我等了穆知瀾十年!這十年我是怎麽過的嗎?我以為他死了!我每天都在像守寡一樣的過日子,他被你帶走的時候我哭得眼睛都快瞎了,而你呢?你怎麽對他的!他是你親兒子,你把他關在地下室!特麽畜生都不會這麽對自己的孩子,你真的連畜生都不如。”

江移玉臉色青了又白,白了又青,“我告訴你,你這種低等人,除了罵人什麽都不會.”

“對,沒錯我今天來就是為了罵你,我特麽恨了你十年!我今天就要把所有的怒火全都發洩出來,我告訴你,你什麽都不配擁有,我要和穆知瀾在一起,他死了我也要和他埋在一起,”就在紀清風情緒失控的時候,他的腰突然被一個人抱住。

這種熟悉的溫度和氣味,提醒紀清風:穆知瀾來了。

宛如突然吹過一陣涼風,將他所有的怒火吹散。

穆知瀾貼著他的耳朵,輕聲撒著嬌:“我買了巧克力和香草冰淇淋,我們回家吃吧。”

他沒有說過多的話,而是以自己最熟悉的方式安慰著紀清風:“江知秋現在肯定還在加班,我們給他打視頻電話,饞死他好不好?”

穆知瀾輕聲細語地哄著紀清風,他越溫柔,紀清風越痛苦。紀清風只能低著自己的頭,盡量不讓穆知瀾看到自己的臉,他縮在穆知瀾懷裏,眼淚濡濕了穆知瀾的領口。

穆知瀾自從地下室裏走出來後,就從未放下過這段仇恨。他不是不恨了,而是他想明白了一個道理:如果有記恨江移玉的時間,倒不如把這時間拿來去愛那些值得愛的人。

他的生命相當不幸,卻也足夠幸運。

而生命是有限的,他要拿這些時間享受生活,享受美食,享受愛情本真的模樣。

“好。”紀清風的回答像是幼貓的喘息,撓著心顫抖不已。

當著父親的面,穆知瀾親了一下紀清風的頭發,然後牽著愛人的手,兩個人一前一後,一起走出了這個房間。

在穆知瀾打算離開的時候,他聽見背後傳來江移玉的呼喊。被囚禁的父親迫切地希望穆知瀾能夠放他離開這裏,這裏的生活太過枯燥無聊,他一分一秒都不想繼續待下去。

可是從頭到尾,穆知瀾看都沒有看江移玉一眼。

已經不需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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